今天，你焦虑了吗？
题图：焦虑，来自网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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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有过一次特别莫名其妙的焦虑体验。那是几年前，因为好多事，我就突然觉得中国特别没有希望，觉得在我这一代就有可能见到本土战争的爆发，自己死或者陷入战火都无所谓，但是一想到那么小的孩子也要在战火中委屈求存，一想到奥斯威辛《安娜日记》，就觉得浑身不得劲。就算没有侵略战争，也保不齐会爆发第二次文化大革命，一想到萌姐变成红小兵，戴着红袖章，踢开家门跟我断绝关系带头抄家啥的，我就焦虑到失眠。夜夜辗转不能寐，好不容易睡着一下下还是梦见打仗，我到处求人把我闺女带出国外。
这样的焦虑根本没法跟人倾诉，因为简直不可理喻，那个折磨我的东西看不见摸不着，可它在那里，挥之不去。当然我后来度过了，怎么度过的待会儿再说，先说说焦虑是个什么玩意。
焦虑是什么？
我认为焦虑是一种情绪，情绪没有对错，情绪只是信号，是心理冰山的表层反映。就好像病症是身体的信号一样，在提醒我们改变生活方式。焦虑是“陷入某种冲突的情境”的情绪信号。焦虑是一种症状，却不是病本身，就好像愤怒是对事件的反应，却不是问题本身一样。对症状开药方，是西医的常见手法，如果你去看精神科医生，说我焦虑超过一个月，还伴有失眠，食欲减退等症状，有可能会得到一张甚至两张测试题，这是对你焦虑和抑郁程度的测试量表，如果测量超标，你可能会被判为某种神经官能症，如果不是特别严重，你也可能会得到一张处方，需要长期服用神经抑制类药物。
我对西医的偏见是，它常常是治标不治本的，可以缓解症状，却很难根除问题。如果你不能找到那个引起焦虑的元凶的话，服用药物压制症状不但不会消除问题，还可能产生药物依赖。
为什么会焦虑？
人为什么会焦虑？我妈说，她们那个年代没有人会失眠，更没听说过什么焦虑什么的，因为白天都太忙太累，晚上回家倒头就睡。
我妈说对了一半。焦虑产生的重要原因就是人类比以前富有和自由了。人类很有意思，是既有限又自由，既微小又伟大，既匮乏又丰富的矛盾体。当人类微小匮乏有限的时候，会陷入求生存的境地，生命紧绷着要面临各种严苛的挑战，战败者死；而当人类拥有更多的时候，就会面临更多挑战诱惑和选择的机会，当人类面对自由时的无所适从，不自信，左右为难时就产生了焦虑。
说到底，焦虑是一个发展问题，而不是生存问题。有限时辛苦，自由时焦虑，没有可能性，就没有了焦虑。
焦虑的意义
既然说，焦虑是发展问题，就说明了一件事：焦虑未必是个坏东西，要看看焦虑是因为我们需要面对什么问题。从这个角度来说，焦虑既可以是生活的阴影，也可能是创造的沃土。你知道有多少文学作品，文艺作品是在焦虑中产生的吗？人们所说的灵感，其实就是一种创作焦虑。越是原创性高的人，越面临深刻的焦虑。焦虑的心理发展过程常常是从内心困惑开始，自己梳理之后，没梳清楚，然后产生一系列混乱，最后甚至出现价值观或者行为的不确定，在这种进不得，又不想退的中间，焦虑就产生了。还记得有一回我们说双重困境的议题吗？精神分裂症就是在两难中的创造性解决方案，焦虑就是在发展两难中的创造性解决方案——我不选前，也不选后，我在中间转悠。
焦虑的种类
几乎所有的心理问题都伴随着不同程度的焦虑，焦虑的引发事件各式各样，比我那种无厘头的还多的是。而且往往是别人一听都觉得无关紧要的事，可是在自己身上就是过不去。有时候我们可能是由一系列事件引起的焦虑，不是一件事。有时候我们不知道引起焦虑的事件是什么，那是因为在意识层面，我们的大脑习惯于把不接受的当作不存在，在理智层面上没有反应，但是潜意识却在困惑，这种情况比较多出现在理性程度较高的人身上，超理智的人往往在意识层面比较敏锐，但对感觉比较迟钝或麻木，这时可以去关注一下自己的梦里故事，或者冥想，禅坐，观呼吸，催眠。
我把焦虑分成两大类，一类是生存焦虑，一类是死亡焦虑。生存焦虑是说引发事件是“怎样获得更多”的事，常见的是选择性的事件，比如换不换工作，换不换老公，选这个还是选那个。死亡焦虑是对涉及丧失性的问题，比如我那个案例，就是在担忧如果没有现在的平静日子了可怎么办。我记得我曾经暗恋一个男生，然后有天那个男生向我表白了，我甜蜜了没多久，就开始焦虑，这样浪漫的事情会是真的吗？他不爱我了怎么办？即使对方每天背诵一百遍我爱你也无济于事，那个焦虑就是丧失焦虑，根源是对失去的恐惧，是自己内心的不自信和没有安全感。
有很多对焦虑的不同分类，但我觉得没有能超出这两个类型的。所有的焦虑其底层的根源都是一个：恐惧。
罗曼罗兰说：人类不是在追求更多快乐，就是在逃避更多痛苦（也有说是弗洛伊德说的）。梁晓声说活得最纠结的是中产阶级，一边担心得不到，一边担心得到的会失去。那个担心的背后藏着的就是恐惧，恐惧的背后是深深的不确信，不甘心，不安全。
萌姐五岁左右开始要求到院子里跟小朋友玩了，不需要大人陪着。刚开始，我妈每过五分钟就要跑出去看看，我让她多等一会儿再去，她就焦虑得在家里乱转，然后各种可怕的念头层出不穷，所有的新闻事件都排队演一遍，然后出去看一眼，孩子还在，她就安心了。社会确实很不安全，但是恐惧的来源，永远都是我们自己。
如何处理？
刚才说了吃药可能只能缓解症状，不能治本。那怎么能治本呢，我觉得有三种路径：
一是逼到绝路。 恐惧是不确定的痛苦，希望是不确定的快乐，没有希望就没有恐惧。刚才说了，焦虑是因为丰富了自由了有了更多选择了，逼到绝路就是堵死一边，逼着自己只能选择另一边，这种对选择焦虑比较有效。像我这种天秤座的选择障碍症来说，常常采用的方法就是这个，我内心经常给自己设条件，比如：再等三辆公交车还没有我要坐的那趟，就打车。跳槽的时候就问自己，不去这家公司，死的时候会不会后悔，觉得会就什么都不想，收拾行李走人。
二是找到替代。 人不可能没有情绪，焦虑也无法被消灭，但是可以用更有建设性的方式来代替，也就是心理学家常说的“用一种症状取代另一种症状”。比如说一位来访者有强迫计数的症状，可以让他去记忆圆周率，或者做图书馆管理员，校对等让强迫计数更有价值的工作。我自己的替代是只要焦虑的时候，就把读过的书上标示过的要点抄下来或者打字到文档里，常常写着写着就不再焦虑了，还做了笔记。一位很有争议的心理学家曾有的一个著名案例就是这个：一位青春期的少年，总是当着母亲和姐姐的面手淫，怎么治都无效，母亲和姐姐极度焦虑。找到这位心理学家的时候，心理学家说让这个男孩每天必须手淫50次，要求母亲和姐姐要监督计数，然后根据男孩的手淫频率来了解病情，一个月后制定治疗方案。你能猜到结果吗？那男孩两周都坚持不到，就大骂母亲和姐姐无聊穿好裤子上学去了。母亲和姐姐的焦虑被换成了更有价值的事，从她们接受这个任务的那一刻开始，弟弟手淫所带来的焦虑都转化成她们协助治疗的动力了。
上面的两种方法比较简单易行，最后的一种方法最难，但是最治本。那就是追问自己焦虑背后的东西，不断地追问，可能会追问到恐惧，可能会追问到童年，可能会追问到内心最隐秘的期待和渴望，但是相信我，只有打开尘封的柜子，找到那个被关了好久的自己，面对那个可能不够美不够好不够善良的自己，接受我就这个样，这时才能真正走上接纳自己的道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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